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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宅門尷尬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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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氣漸暖,白日悠長,這日邢夫人王夫人等人正在賈母處說笑逗趣,外頭有婆子來尋邢夫人,賈母令她進來回話,這婆子跪下磕了頭,忙忙道:“大老爺請大太太速速回去,有要事相商。”

賈母聽了心中不喜,道:“到底什麽事,值當你們老爺這般驚慌?平常也沒見他曉得什麽事需要商議。”

那婆子聽了這話,不敢擡頭,支吾著道:“好似……好似是碧蓮姑娘要生了……”

邢夫人聽了一楞,道“什麽?這,這還且沒到日子呢。”

賈母瞪了她一眼,道:“這倒確要大太太去才妥當,”回身對鴛鴦道,“你陪著大太太去一趟吧。”邢夫人聽了如同抓到了主心骨,忙行了禮就帶著鴛鴦往東院去。

鴛鴦到了黃昏方回來,賈母已用完了飯,又讓她們姐妹都去黛玉處玩耍,鴛鴦回來時,正坐在榻上閉目養神。琥珀見鴛鴦回來了,低聲對賈母說了一句,賈母睜開了眼睛,示意琥珀退下。

鴛鴦取了美人棰,慢慢給賈母捶著,賈母平聲問道:“究竟如何?”

鴛鴦紅了臉,道:“穩婆和大夫都到了,說是動了胎氣要生,只是到如今還沒生出來。”

賈母看她一眼,略有不悅,道:“如何說話這般吞吐了?大老爺人呢?”

鴛鴦咬了咬嘴唇,方道:“大老爺一直在書房,大太太遣人去回了也未說什麽。我聽說……聽說……”

賈母又看了她一眼,鴛鴦狠狠心,道:“聽說是大老爺今日不知在哪兒喝了酒,去了碧蓮那裏……後來,後來就說動了胎氣要生了……”說完已是滿臉通紅。

賈母一掌拍在扶手上,深吸了口氣,看了鴛鴦道:“是我慮得不周,該另外叫個婆子過去才是,難為你了。”鴛鴦趕緊搖頭。

賈母思量一回,怒氣更甚,罵道:“混賬!孽障!孽障!”忙叫人進來,道:“去把你們大老爺給我請來,就說我有要事找他!他若不便,我便自去見他!”

賈赦已在書房躲得大半日,這聽了賈母喚他前去,心裏一驚,正待說身子不爽利,卻聽說賈母道要來見他,知道躲不過去,只好收拾了去見賈母。到了上房,裏頭一個伺候的人也無,只賈母一人獨坐榻上,賈赦趕緊跪下了。

賈母見他如此,又恨又氣又無可奈何,嘆口氣道:“你且說說,究竟是怎麽回事?”

賈赦心知賈母已得了消息,垂了頭,道:“今日,兒子多喝了幾杯,也不知怎麽的,就走到了那片杏花林子,恰好碧蓮在那裏,兒子,兒子一時糊塗……”

賈母聽了,一掌揮下茶盅,落在了賈赦跟前,飛濺一地。賈赦不敢躲避,袍子濕了一片。賈母深吸幾口氣,略思量了下,問道:“這好好的,便是多吃了幾杯酒,也不至於糊塗至此,可是有旁的什麽東西?”

賈赦忙道:“並,並沒有旁的,就是,就是喝了幾杯酒。”

賈母支起了身子,又道:“你再想想,只幾杯酒,如何能這麽鬼上身一般?你也是世家子,這是人幹的出來的事情嗎?可是那酒……有什麽貓膩?……”

賈赦一驚,忙道:“是在偏院裏飲的酒,娘這麽一說,那酒確有幾分異香異氣的。”

賈母方寬坐了下來,道:“想來你也是被人算計了,你既已曉得厲害,旁的你且休管,之後的事我自會告訴你媳婦如何行事。我可告訴你,到時候不管處置了什麽人,都是為了你好,你若舍不得,就自己扛吧。”

賈赦忙磕頭道:“但憑娘做主!”

賈母又道:“你也別張羅什麽太醫了,便是連日常常來常往的大夫也不能用,只去偏些的地方找個大夫來就是了,到時多給些銀子。伺候的小丫頭,事後打發出去吧,除了你媳婦,旁的閑雜人等都給我趕得遠遠的。”賈赦一一應了,賈母讓他回去,又另打發人叫了邢夫人過來。

賈母見了邢夫人,也沒說前因後果,先把剛才說的大夫伺候的丫鬟等事說了一遍,又道:“明後日,你將屋裏頭最是興風作浪不安份的幾個給打發出去,找人遠遠賣了。”

邢夫人聽了一喜又一懼,面色遲疑,賈母哼了一聲,道:“放心,你們老爺再不會多說的,你只知會他一聲便是。”邢夫人忙答應了,賈母看她面露喜色,心裏生厭,也不再多話,便讓她去了。

直折騰到第二日半夜,碧蓮到底沒有熬過去,卻誕下個小貓一般的哥兒,細聲弱氣的。府裏都傳大太太發威打發了幾個姬妾,恐怕就是這幾個人害得碧蓮早產,是以雖平日受大老爺寵愛,此番被遠遠發賣大老爺卻一聲都未吭。至於幾人如何下藥,如何算計,手段種種,更是傳出了百十種說法,一時滿府下人都津津樂道此事。

這日賈璉出門與人喝酒,局中正有杜家兩個小子,這杜家原也是軍功起家的,只如今衰落了,滿府上下沒個能出得廟堂的人,好在早年家底豐厚,吃喝浪蕩也照樣過得瀟灑。酒至半酣,杜家老大斟了酒,對賈璉道:“聽說二爺最近喜得幺弟,我這裏賀上一賀。”

賈璉臉色微變,便不答話,杜家老二此時也湊了上來,涎著臉笑道:“二爺這弟弟乃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,卻是當賀。”

牛家小子怕賈璉面上過不去,忙打圓場,道:“婦人生子還不都是如此,哪個不是鬼門關上經過的,有甚大難可言,不過是命罷了。”

那杜家老二自飲了酒,笑道:“二爺這弟弟可不同,那是在娘肚子裏頭便一路經了多少人的亂棍過來的,還能熬到這時候,可見是個不凡的。”說罷大笑不止。

賈璉面色紫漲,要待發作,邊上石家老二已開了腔,對著杜家兩兄弟道:“子不言父過,你們這是作甚麽?!誰家沒點子事兒,便是你家,你老爹娶的九姨娘,倒不知是你們姨娘還是你們嫂子呢!”

杜家兄弟聽了這話,面色尷尬已極,卻是自己先開的口,又懼石家勢力,不敢多言,噎個半死。

鎮國公府牛家老三忙上來插話,道:“就是,都是風言風語的,咱們爺們喝茶,整的跟娘們一般說些東家常西家短的作甚!石兄眼見著就得去平安州了,咱們正該敘敘舊才是。”扯開了話頭,眾人又喝起酒來來,方漸漸融洽。

晚間賈璉回了房,對鳳姐說了白日裏的事,喪氣不已。鳳姐說不得只好好生勸慰,賈璉在嬌妻美妾溫柔小意下略放開了心思,想起一事來,說道:“今日聽那牛家三小子說,南邊如今出了幾個船隊,專門跑扶桑、琉球、暹羅、呂宋等處,據說獲利頗豐,裏頭似乎有上頭的人,牛家想要插一腳都差點崴了腳脖子。更稀奇的是,說過些日子,還要出個遠路的,好似要去英吉利福朗思牙,真是好大的手筆。”

鳳姐聽了,出一回神,笑道:“我爺爺時,那些洋貨船只都是我們家管著,卻也沒有聽說過自己跑去洋人的地界做什麽的。如今只是偶爾聽一兩句風聲罷了。”

賈璉攬了她,笑道:“嗐,我不過白說個新奇,可別招得你傷心起來。”

鳳姐啐道:“有甚可傷心處!不過是換了風水罷了。這牛家都擠不進去的,那後臺可真不好說。”

賈璉道:“可不是說呢,牛家向來謹慎,如今都要伸手,恐怕這買賣的好處是大的狠了。”

鳳姐點頭道:“咱們這裏的茶葉生絲瓷器,上好的自然輪不著洋人,便是次的,他們還跟搶寶貝似的搶,可見在他們那裏定是個罕物兒,都不知能賣出什麽價錢來呢。”

賈璉聽了眼光閃閃,嘆道:“可惜啊,看都沒法湊近了看,更別說參合了。這要是能卯上一處,真真是吃喝不愁了。”

鳳姐笑道:“莫不是你如今還愁吃喝了?”

賈璉輕捏她下頜,道:“如今是看得吃不得,可不是愁人得很?”倆人又一通笑鬧。

這鳳姐夫妻想著那船隊買賣眼紅不已時,邢夫人正在盤算另一樁事,便是那剛落地就沒了娘的奶娃娃。陪房費婆子正在一邊飛沫四濺地出主意:“太太如今什麽都不缺,就缺個兒女,如今這不是正好?剛出來就沒了娘,太太認到跟前,養活大了不孝順太太還能孝順誰去?且太太這般行事,便是老太太也定是歡喜的,只會讚太太心胸寬廣菩薩心腸,實在是嫡母風範。”

邢夫人一時被說得有些心動。費婆子接著道:“這庶出的哥兒若養到了太太跟前,自然就不比一般庶出的了,雖比不得寶二爺那般如珠似寶地養活著,也不能差了體統。再說了,自來老人都疼幺兒幼子的,到時候逢年過節的,老太太該賞的自然也少不了。太太好好看顧著,以後也是個依靠不是?”

邢夫人聽了,腦子裏想著老太太將些梯己稀罕玩意往自己院裏搬的情景,幾乎要笑出聲來。便揚著脖子對費婆子道:“嗯,我這就去老太太那兒,事若成了,定少不了你的賞。”

說完便換了衣裳,急匆匆去賈母處。也不知究竟說了什麽,大太太回到東院時,滿心等著主子賞賜加賞識的費婆子只等來了兩個耳光。

隔日,邢夫人給那哥兒指了兩個小丫頭子,與原本就準備好的奶嬤嬤一起,搬去了偏院裏住著。那奶嬤嬤本與費婆子沾親,以為得奶個哥兒,正是天大的好事,哪裏想到這般情景,少不得對費婆子埋怨幾句,倒招來一通搶白。那小兒雖不足月,卻有命數,沒病沒災地熬過了百日,府裏則以其生母亡故為由,洗三滿月百日之類統統省了,便這麽無聲無息地養活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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